今天早上打卡，看了眼公司走廊的镜子，发现头上又多了两根白头发。我42了，83年的，在这家贸易公司做行政，算上今年，正好满十年。行政的活儿，说起来简单，做起来碎。早上刚到，就得去茶水间换桶装水，年轻同事手劲大，换得快，我得两只手抱着桶，怼好几次才能卡进去。然后开会议室的门，把昨天没收拾的纸杯收走，投影仪打开试一遍，上周开会，投影仪突然黑屏，领导皱着眉看我的时候，我手心全是汗。我们部门新来个98年的小姑娘，叫小雅，打字飞快，做表格用快捷键嗖嗖的。上次领导让统计各部门的考勤，我还在一个一个算请假天数，小雅半小时就弄完了，还加了个彩色的图表。

  我偷偷问她怎么弄的，她笑着说“姐，我教你”，可我记了两页纸笔记，回头自己弄，还是半天没弄明白。中午一般不回家，在公司楼下吃15块钱的盒饭。米饭总剩下一半，不是不饿，是不敢多吃。前阵子体检，血脂有点高，医生说“中年人，得控制饮食”。吃完饭趴在桌上睡一会，手机定20分钟闹钟，醒了就泡杯枸杞水，保温杯是女儿给我买的，粉色的，上面印着“妈妈加油”。下午常要跑财务室，给同事们报报销。有次一个销售大哥的发票贴歪了，我让他重贴，他嗓门一下子高了：“多大点事儿，你帮我弄弄不行吗？”我没说话，拿过来说“我来吧”。其实心里有点堵，年轻时遇到这一种事，可能会顶回去，现在不了，怕吵架，怕影响不好，怕领导觉得我“事儿多”。

  五点半下班，但很少准时走。要么是小雅有事儿，让我帮忙盯一下没发完的通知；要么是自己手里的活儿没弄完。有次女儿发微信问“妈妈何时回来”，我说“快了”，结果又忙到七点半。回家路上，电动车骑得飞快，怕女儿饿肚子。她上初二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。上个月公司搞优化，裁了两个部门。我听到消息那天，一晚上没睡好，翻来覆去想：我会被裁吗？我这个年纪，出去找工作，人家要吗？第二天见到人事经理，我故意绕路跟她打了个招呼，她笑着说“姐，你放心，公司离不了你”，我才松了口气。其实也不是没想过换工作。前两年朋友介绍我去一家小公司做后勤，工资比现在高五百，但要住公司宿舍，周末还得轮流值班。我犹豫了，女儿周六要上补习班，老公常年在外地出差，我走了，谁送她去？最后还是算了。

  昨天小雅问我：“姐，你做了十年行政，不觉得腻吗？”我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排班表，突然想起十年前刚入职那天，也是这样一个晴天，我穿着新买的白衬衫，感觉自己能在这里干出点什么。现在呢？好像也没干什么“大事”，但走廊里的绿植是我浇水养大的，同事们谁胃不好、谁对花粉过敏，我都记在本子上。晚上到家，女儿递过来一张纸条，上面写着“妈妈，我这次月考进步了五名”。我摸了摸她的头，闻到她头发上的洗发水香味，突然觉得，格子间里的日子，虽然碎，虽然累，好像也不是没意义。明天还得早起，给女儿做三明治，然后去公司换桶装水，去会议室试投影仪。42岁的日子，就这么一天一天过，像办公室窗外的树，看着没什么变化，其实年轮早悄悄多了一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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